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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用铁锹奋力挖开最后一层薄土,一股更强劲、更冰冷的风灌了进来,带着黄河水特有的腥咸气息。
他扒开出口,小心翼翼地探出头——外面正是黄河主堤的外侧,黑黢黢的堤岸下,是奔腾咆哮的黄河,浪涛拍打着堤岸,发出沉闷的轰鸣。
郑硕刚刚爬出涵洞,刺骨的寒风瞬间就将他整个人包裹住。
铅灰色的云层终于裂开缝隙,碎冰般的雪粒子随着狂风砸在郑硕脸上。
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尝到一丝咸涩——那是汗水与融雪混合的味道。
地图在他脑中飞速勾勒:从这里到商都北站,直线距离27公里,但具体的路程却不是直线就可以计算的——
黄土丘陵的沟壑、纵横交错的灌溉渠、村庄的民兵,还有铁路的巡逻队编制成了一张张无形的大网,最起码还需要将整个行程向外再增加几十公里的程度。
郑硕知道自己必须在太阳升起来之前钻入旁边的邙山,不然被人发现的几率就会直线上升。
而这时主堤外侧的“悬河”地貌,就成了最大的阻碍。
7米高的堤岸如陡峭的土墙,沙质土壤在冻结后变得脆硬,每一次攀爬都可能带起成片的冻土块,哗啦啦滚落的声响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刺耳。
郑硕将铁锹横在胸前,用靴底狠命蹬住土壁的缝隙,身体几乎是半滑半坠式的开始地攀下主堤。
盐碱地泛着白花花的霜,结着薄冰的土块在靴底发出“咔嚓”的碎裂声。背上的7斤棉袄棉裤本是御寒利器。
此刻却像铅块般拖拽着他的肩膀,加上贴身缝制的小说手稿和藏在棉袄夹层里的那瓶高粱酒,郑硕目前的总负重已经接近10斤。
他每走十几步就得停下调整背包带,肩膀被勒出的红痕透过单衣渗出血珠,却很快又被冻成冰晶。
堤岸的泥土被河水长期浸泡,又在夜里结了冰,滑得像镜子。他只能手脚并用地往前爬,背包里的衣服磕着后背,水壶在腰间晃荡,发出轻微的水声。
他不敢再点蜡烛,先不说呼啸的寒风,光是寂静夜晚里单独亮起的烛光就能让他迅速被人发现。
郑硕只能借着偶尔从云缝里透出的稀薄月光,辨认着脚下的路。
路况很难走,最危急的一次是他一脚踩空,半个身子滑向堤岸的边缘,他的下方就是滔滔黄河水,郑硕被吓得心脏骤停、冷汗直流,拼命用铁锹插进泥土里,才勉强稳住身形,手心全是汗水。
风太大了,吹得他几乎站不稳,耳朵里全是风声和水声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咆哮。
他必须尽快离开堤岸,进入旁边的邙山地带。
但进入邙山不代表着就轻松了,邙山属于丘陵区,那里才是真正的考验。
冬季冻结的黄土层被风蚀成狰狞的沟壑,深的能没过膝盖,窄的仅容侧身。
郑硕拄着铁锹探路,好几次踩空滑进沟底,破旧的铁锹刮在冻土棱上,发出刺啦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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